一声鹰唳划破夜空——正是进攻的信号。团团黑影从草丛里砉然窜出,炎兽们掠过浅河,“啪啪啪”的水声此起彼落,惊醒了睡梦中的士兵。小沃尔特睁眼的刹那,天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箭雨,锋利的箭矢刺穿柔软的篷布,重重地插在人身上。小沃尔特翻身下床,不慎被一支箭射中左肩,但是比起帐其他已经中箭身亡的战友,他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求援的号角声长鸣,混杂着联军的哀嚎与蛮族的嘶吼;信号弹在营地上方闪烁,就像是撕裂天空的闪电。沃尔特折断肩上的箭,用没有受伤的右臂将受伤的战友拖向营地中央,远离被蛮族侵犯了的外围。
“嗡——嗡——”,轰鸣悬浮于头顶,一个小型要塞正向营地逼近。它漆黑如燧石,地上的人看不见它的身躯,只能看见繁星闪烁的夜空被平白挖去了一大块。这批反叛军几乎全是由鲁莽的青少年组成,没有经验,不懂战术也不知阵法,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援军控制住。当小沃尔特再次回到那个帐篷,准备拖走最后一个战友的尸体的时候,他遭遇了那个满头红发,肩上裹着狼皮的少女。她用匕首撕破帐篷,掀开帐布,凶狠地瞪了小沃尔特一眼,左腿用力一踹,支撑帐篷的木柱猝然倒地,门口挂着的煤气灯“哗”地砸在地上,炸成一团小火堆。在火势能够将他们包围之前,小沃尔特躲开即将倒在他身上的横杆,蹲下抓起躺在地上的滑膛枪,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迅速扯开一卷火药倒进枪管,上膛,瞄准,一气呵成。而罗宾早就舒展双肩架好了弓箭,弓弦紧绷,箭头直指“雪怪”的心脏。
“咻!”
“砰!”
一箭,一枪。脚边的小河闪烁着火光。这是他们的正式邂逅。
第十六章 沙漠蜂
“这么说,夫人实际上是参与了传教区叛乱的罪犯了,对吗?” 维多利亚犀利地总结道,她认为没有必要使用隐晦的措辞,毕竟这是事实——海国法律会这样定义。伯爵当下对这个说法也没有异议。
此时车程已经过半,窗外黑得看不见什么了。“那么夫人和乘坐救世号来海国的战地难民又有什么关系?” 维多利亚追问,她瞧见伯爵手里还攥着那张手帕。她相信这个手帕中一定包含了故事,但是没在这个时候问出口,因为她有直觉,只要继续听下去,这个手帕自然会上场饰演重要角色的。
“那晚我没击中罗宾,她也失了手,只射中我锁骨下方。在那之后,她马上就被赶来的援兵抓捕了。” 伯爵说。他没提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瞄准罗宾的事。他当时只想用枪威胁罗宾放下武器。“因为罗宾参与了叛乱,传教区军事法庭没有审判她的资格,所以要把她押回位于孪流城的高级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我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军事法庭也需要我的证词,所以上级派我押送她回国。” 小沃尔特继续回忆着往事,黑暗的视野里浮现出一片即将转绿的草原,褴褛的雪覆盖在草地上。北面灰蓝色的山峦顶着天,锋利的山巅划破缕缕游云。山顶消融的雪水潺潺流下,汇入白水河道……
米特尔兰大陆西部是其他帝国公爵的领空,飞艇无法通行,要回到海国只能走水路。皇家海军的潜水蛟要顺着白水河南下,从下游入海口进入米特尔兰大陆和沙之大陆之间的橄榄湾海峡,再转弯,向西北,沿海国东海岸北上,回到潜水蛟的“巢穴”宁流港。
叛乱被平息之后,罗宾一直被关在战俘营,直到冰雪融化,白水河水充盈到能够行船的初夏才被粗暴地拖上白水码头。小沃尔特清楚地记得,那日早晨风很大——不是故里那氤氲晨雾里蜷着的温柔的风,是那种能把人脸刮破的干燥的风。他向同样在这里服役的卡洛斯·萨默克里克告别,带上他写的家书——尽管他也会在几周后回到孪流城,但没有人会嫌他的来信太多。在那之后小沃尔特就去了驻军搭建的码头报了到,和四十多名海军一同伫立在甲板上唱国歌,敬礼,接受长官的祝福,然后把罗宾押进舱体,用手铐将她锁在指挥官休息室的一根金属扶手上——战俘通常都被关在那里。
“圣主之眼”不是船员,不属于海军,也不参与作战或是指挥。他们直接听命于教皇——也就是国王。实际上“神眼”就像是武装初级祭司——有军衔的神职人员。每一只潜水蛟上都会被安插至少一只“神眼”。“神眼”是潜水蛟上唯一管理并有权利使用枪支武器的军官。他们不仅要看管战俘,还要监督军官,监控船员,以免船上出现杜撰航海日志,甚至是船员发动政变的事故。另外,作为教会祭司,他们能在有人不幸牺牲的时候主持葬礼,让英灵安息。
潜水蛟在水面上就是一艘狭长的船,像一片随波飘荡的柳叶。银灰色的船舷上用黑色加粗的字体写着它的名字:银蛟T-92。小沃尔特和船上的高级军官在甲板上感受料峭的春风,尽可能地把新鲜空气存在肺里,等到银蛟驶入其他帝国公爵领地时就不得不下潜——不得不和其他四十多个人共享浑浊的循环空气了。
水面上的空气里有足够的氧让月光绸充分燃烧,推动潜水蛟前进的同时给蓄电池充电——这在海国叫“油电动力”。油,早期是煤油,现在是指月光绸。电,是指电动机、发电机和蓄电池。混合动力装置的发明,能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