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区。维多利亚注视着他把伯爵的手交到一个男仆手里,叮嘱了男仆几句话——就像是某种交班仪式。但他身上没有那种“活终于干完了,就交给你了兄弟”的卸了货的轻松感,反而背上了些许落寞——如果照顾他这位外甥是一种工作,他大概是乐意无偿加班的。
“走吧搭档。” 在伯爵和神使走远之后,维多利亚戴上面具对早已戴好面具的威廉说道,木质面具把她的声音捂得闷闷地。
威廉弯曲的手臂上搭着一张狼皮。他站得笔直,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像是高级餐厅里挽着餐巾的侍者。他回了声“好”,就把狼皮披在了肩上。这分明是一整张少年冰原狼的皮,去掉头尾和四肢,剩下的毛料足够给五岁小孩做两件大氅,在他肩上却像只乖巧的狐狸犬。狼头和狼尾无力地晃在他胸前,一点看不出它生前是能生吞雄鹿的白狼。维多利亚听罗莎林说过,威廉母亲祖上是来自乌尔夫冰原的狼族人——狼族血统显然在威廉的体型和灰色眼眸里都有体现。遗憾的是,韦德夫人在罗莎林刚被领养不久后就意外坠楼去世了,那时只有三岁的维多利亚还没有机会认识她。狼族和罗宾这样的鹰族,还有米特尔兰大陆上几乎已灭绝的熊族都被称为“兽语者”或“驭兽人”。维多利亚儿时一直有想要跟威廉去逛马戏团后台的愿望——她好奇这种神奇的天赋有没有在他的血液里流淌——实际上对这个想法的热忱到今天都还没有消退。
维多利亚和搭档并排走向车站,皮靴上的铃铛随步伐作响,像是某种召唤亡灵的歌。皓月悬于山巅,午夜将近,生与死的大门就要敞开了。
“叮铃铃”,“叮铃铃”……
第十八章 葬礼2
山顶被淹没在雾气里,而这雾气在车站的人造灯光的照射下更加苍白——苍白得就要和地上的积雪融合了。为了看清脚下的路,一些来参加葬礼的人打开了礼帽上的远光灯。他们都穿着传统的A字型的丧葬黑袍,远看上去就是一座座晃动的小山上顶着一轮独属于它们的圆月。
今晚的葬礼分成两部分:遗体告别会,然后才是天葬。然而在告别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有些记者手里的相机已经开始眨着闪光灯了。山顶有“不能喧哗,以免吵醒海蛇”的不成文规定,于是在风中飘荡的快门声听起来就像是怪兽在咀嚼动物的尸骨。海国的葬礼通常在日光下举行,这是维多利亚第一次参加深夜葬礼。被黑袍遮住了脚的人们在银光闪烁的雾海里浮动,谈话声轻若鬼魂的呓语,四周冷得蚀骨——这些让维多利亚产生了一种她误入了世界另一端的错觉。
维多利亚和威廉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来宾。她一眼瞥见了站台上的伯爵,身边不见神使的踪影。伯爵换上了黑色的丧袍,手里握着伯爵权杖,正跟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深色发的男人谈话。但是他们看起来太年轻,不可能是科尔比医生,于是她把搜寻的目光扫向别处。“这里面还有你认识的医生吗?” 维多利亚边像猫头鹰一样转着头边问身旁的威廉。她的意思是:还有能拿到麻醉剂的人吗?
“那边。”威廉轻微地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两个刚被维多利亚否决了的年轻人。“那是另一家里弗福特,罗纳德和恩尼斯·里弗福特。高一点的那个,罗纳德·里弗福特(Ronald·Riverford)是牙医。我跟他上过同一间男校。”
“牙医确实可以轻易拿到麻醉剂,但是他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面具下的女警陷入了沉思,要理清楚这家的关系就已经够头疼的了。罗纳德是夏洛特的弟弟,他的祖父是伯爵的外祖父的弟弟——罗纳德和小沃尔特也是远房表亲,而且那晚他也在宴会上……她思考着,视线又飘向不远处一湾正向高处流动的星河——那是一队提着灯的初级神使和扛着棺材的工人,他们正把遗体运到事先在蛇头岩上画好的阵法里去。海蛇峰顶有一个天然平台,被造物主的手打磨得光滑平坦——实际上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向东面的大海伸出头的巨蛇。海国神话传说这是双岐蛇的其中一个头。双岐蛇因为伤害了人类而受到海神的惩罚,被封进山体里。因此这个山峰得名“海蛇峰”,这块岩石就叫“蛇头岩”。
所有的人都来到了平台上,围着地上的阵法站成一个圆。而此时作为“异族人”的威廉和维多利亚只能站在鹰族祭司身后,等待告别仪式结束。当卡洛斯拨开那一群初级神使,走进圆心的时候,维多利亚摸出偷偷藏在皮靴里的怀表,瞟了眼时间,十点五十八分,那么告别会就要开始了——就在两分钟之后。
仪式开始,所有人熄灭了头顶的灯,模糊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夜鸟们的窃窃私语。一个初级神使划开卡洛斯的两只手掌,将他的血滴入盛有象征着海神血液的圣水的蓝萤石杯里,然后念着咒语把血水倒在地面的阵法里。海神只会接受这些贞童使者的纯净血液,因此以自己的血液为祭品,与海神沟通,就是神使的职责。血水倒空后,卡洛斯举起鲜血淋漓的手,带领所有人把右手贴在心口,祈求着圣主原谅,因为他们将要在海神神圣的国土上放走一个灵魂。随后,就是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古语祷告。
告别仪式结束,人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