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只留下伯爵、神使、鹰族祭司,还有他的两个助手和两个“假助手”——这部分只有死者亲近的人才能参加,伯爵也拒绝了所有报社想要拍照的请求。
那两个戴着面具的鹰族男人用铺着兽皮的担架把罗宾的遗体移出法阵,维多利亚紧跟其后,威廉则戴上了手套,从被藏在灌木丛后的工具箱里拿出称、笔记本和笔。他单膝跪在尸体旁,把称安放在水平的地面上。这时两个助手用从山下带上来的、干燥的木柴生起了篝火,然后抽出一根火把,交到维多利亚手里,让她为一会的“解剖”照明。于是维多利亚照做。她微猫着腰站在尸体头部方向,伸长手臂,举着火把,像个合格的“路灯”。
祭司念了几句维多利亚听不懂的咒语后,让助手揭开了盖在夫人身上的白布,一具赤裸的尸体展露在跳跃的火光下,她身上的纹身看起来就像远古碑文一样神秘。维多利亚的目光转向罗宾下腹部,那里没有纹身,她只瞅靠近腹股沟的地方有一个很显眼的横向伤疤。维多利亚记得威廉那份作废了的尸检报告上有记录过这个疤痕——法医的判断是旧伤,与夫人的死亡无关。
真正的葬礼开始了。祭司的两个助手背对着篝火吟唱起了低沉的安魂歌,他们沙哑的嗓音让这个空间像是沉入了深渊里一样压抑。维多利亚不确定她听到的是巨兽的咕噜还是人类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葬礼的第一步,是要把死者的内脏先挖出来,再一刀刀剜下她的皮肉。从划开肚皮,到揭下头皮的时候必须正好是一千刀。这是因为鹰族人相信从地上到天上一共有一千个阶梯,一刀代表着一步,多一刀少一刀都会导致亡灵无法升天——而每具尸体身高体重都不一样,这必须是经验丰富的祭司才能做到。在这之后祭司会召唤冥鸟来叼走所有内脏和血肉,带上天献给鹰神。剩下的骨头则要被火化——让火神嚼碎骸骨。最后,罗宾的骨灰会被带回鹰啸草原,撒向草海——撒向草原女神的怀抱,回归故里,方能安息。
祭司从腰间拔出兽骨刀,顺着人体中线剖开胸腔和腹腔,尸臭也随之飘散开来——尽管夫人的遗体一直被妥善存放在低温的地方,但也阻止不了腐败气体产生。祭司切断冠状动脉和周围的组织,掏出心脏,然后是肺。因为外族人不能触碰死者,所以他代替威廉把内脏放在称上。威廉则不动声色地读着数据,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下来。“接下来是胃”,祭司提醒道。这时威廉示意祭司按先前说好的那样,将罗宾的胃切开。他边划开胃壁边神叨叨地念着一会要少切一刀,少切一刀。
更浓烈的腐臭从被切开的胃部散发进空气里,站在尸体右侧的神使用缠着绷带的手捂住了嘴,面无血色。他的蓝白教袍上用血画满了远古符文,此时血迹已经在寒风中干透。
威廉留意到夫人胃里的食物很少,只有些许乳糜一样的液体,在火把的光照下看不到什么颗粒——这说明她死前四五个小内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在夫人的胃像餐桌上的肉馅羊肚一样被完全划开之后,祭司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威廉马上扯出一张干净的棉布把它接了过来。举着火把的维多利亚差点兴奋得叫出来。我就知道她胃里有线索!她在心中呐喊道,目送钥匙被收藏进证物箱。
祭司继续把双手伸进夫人肚子里,捧出肝脏,胰脏,双肾……逐渐挖空腹腔。维多利亚身旁的两个助手还在低声唱着悲怆的歌。伯爵面无表情地站着,喉咙发紧,眼眶里流转着光。他想要握住妻子冰冷僵硬的手,但是为了尊重她的习俗,这位外族丈夫只能克制地捏紧拳头,直到指甲戳进手心。
“这边。” 祭司指了指尸体的脚的方向,让维多利亚过去——该到下腹部了。当火把的光扫到子宫的时候,在场所有能看见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维多利亚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而两位歌者也像是喉咙不舒服似的停顿了一下,又立即接着唱了下去。
看不见子宫和附件。威廉神色凝重地想。夫人盆腔里像是长满了细小的树枝,又像是极粗的、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它们穿过子宫壁,爬满了卵巢和输卵管,在闪烁的火光下似乎还在蠕动——实际上并没有,它们应该是没有生命的。威廉头皮发麻,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也是在这个时候,神使终于忍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跑到一旁呕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伯爵问道,众人细微的反常逃不过他的耳朵。卡洛斯的猝然离去让他感到慌张,他于是转动着脖子,尝试用听觉捕捉卡洛斯的行踪。
“我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我必须去问问大学里的教授。” 威廉低声说,他转头看向祭司,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但是祭司还盯着那片像是长在人肚子里的“荆棘丛”,浑身都僵住了。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两只摊开的、无措的手替他惊呼了一声:天哪!这是什么?!
一阵诡异的死寂,只有歌者喑哑的歌声萦绕在山巅。伯爵因为没有得到答复而变得急躁,他用权杖戳着地面,“说话!发生什么事了!罗宾怎么了吗?!”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 祭司诚实回答道。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夫人的肚子里长了一些……” 祭司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