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柔踌躇站在原地,小脸上透出浓到化不开的羞愧,她眉眼低垂,不敢辩解,也不敢去看伏廷的神情。
“哦,那你说说,我该如何责罚你?”
长而浓密的眼睫不安地轻颤着,伏廷欺身逼近,他身上透着一股铁锈的腥甜,连柔曾经被取过无数次的血,这种味道早就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
每次取血的时候,她胃里不住翻涌,最开始还会吐,后来她食不下咽,就只是干呕而已。
连柔忍不住后退,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她觉得不太妥当,又犹豫着补充:“若是舅舅不嫌弃,我给您重新打造一只刀鞘吧?”
伏廷根本不想要什么刀鞘,他瞥了一眼少女红润润的耳根,淡声道:
“既然要赔礼,须得我亲自挑选,眼下尚未想好赔偿之物,你先立下字据,日后遵守承诺便是。”
连柔乖顺颔首,她折返厢房取来纸笔,坐在木桌前,认真思索着“欠条”的内容。
☆、第18章
连柔缓缓在青砚中研墨,深浓墨汁略微漾开,她叠着眉,盯着眼前的宣纸,完全不知该从何落笔。
“怎么?反悔了?”
伏廷背靠着立柱,他身量高,肩膀宽阔,因常年练内家功夫的缘故,看起来并不算壮硕。
但连柔却知道这人有多危险。
手里的毛笔颤了颤,她怕伏廷误会,轻声细气地解释:“舅舅,我不曾反悔,只是不知该如何立这字据。”
向来莹亮的杏眼中满是认真,伏廷暗暗啧了一声。
长夏伯老奸巨猾,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宁沅的性子肖似其父,伏廷也没把这个外甥女放在眼里。
倒是连柔,简直乖得不行,也不知是如何在高门大院中平安长大的。
“倒也不必写得那么清楚,只写明你欠我一件东西,须日后偿还即可。”伏廷漫不经心地道。
男人一边说,连柔一边写,她自小练的小楷,这手字虽然算不得独具风骨韵致,也能称得上娟秀规整。
可惜她前世右手断指后,就只能尝试着以左手握笔,许是她太笨拙,抑或是迈不过心里那关,直到被连熙微关进庵堂,她写出的字还不如三岁小儿。
写完后,连柔将毛笔放回笔格上,轻轻吹了两口气,待墨迹干透,才将小心谨慎地将字据双手奉到伏廷跟前。
“还请您查验。”
绵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伏廷眉宇先是一皱,随即又平复如常。
他这个便宜外甥女倒是生了副好嗓子。
伏廷没把所谓的“字据”放在眼里,他长臂一伸,将薄薄纸张简单折过直接放入袖笼中。方才在亭中小憩片刻,他情绪放缓了几分,此时也没有为难连柔,颇为大度地摆了摆手:
“先回去吧,你救下长公主,行宫那边应当会派人前来,无须太过在意。”
连柔如蒙大赦,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落回实处,她冲着伏廷屈了屈膝,小跑着离开凉亭。
发梢被风吹得微扬,遗留下一丝几近于无的甜香。
刚迈进厢房,连柔直接坐在桌前,端起冷透的茶汤往嘴里灌。
青苓没来得及阻拦,忍不住咕哝着:“小姐,即便鱼泉天气比陪都凉快些,也不能吃冷茶,当心闹了肚子。”
连柔知道这丫鬟是为她好,缓过神来便点点头:“我省的,下次不会这样了。”
“奴婢万万没想到,那位盲了眼的夫人竟是长公主,公主身边的女官真是不上心,将人留在山林间,也不怕出事。”
连柔并未多言,她从来不相信世间有什么巧合,伺候长公主的女官平日里不出错,偏生将人带出行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致使长公主遇上山匪,丢了性命。
主仆俩正在交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连柔回过头,发现是连熙微挽着焉氏胳膊站在那儿。
焉氏眼底蕴着忧色,拉住幺女的手,轻轻拍抚几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连熙微则与母亲相反,她虽皱着眉,眼神却在不断闪烁,斟酌了好半晌才问:“柔儿,骠骑将军为何会带镇北军来到别庄中,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自幼生活在长夏伯府中,连熙微很清楚宁家有多看重骠骑将军这位姻亲,宁沅也几次三番吹嘘自己的身份,因此在看到连柔和骠骑将军扯上关系时,连熙微才会如此在意。
耳畔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声,连柔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很清楚那副清丽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无非是厌与憎、恨与恶。
“我在林中遇上了一位年轻夫人,乃是当朝的长公主,她身子不便,我将人带回别庄歇息,骠骑将军是来接长公主折返行宫的。”
方才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与其任连熙微揣测猜忌,还不如自己如实说出口,免得闹出风波让母亲为难。
“那位夫人竟是长公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