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漫不经心地问。
程旷那华丽如金丝绒般的声音又在他耳边沙沙地响起:“拜你们所赐,留下来的核心研究员只有四个人了。搞地质的就是我,研究气候的是施一源,一位年纪不大的老学究,整天神神道道,像个算命先生,我们都叫他十一块。研究农林结合的是一个来了才五年多的小伙子,丁克,娃娃脸,笑起来还有酒窝呢,纯得很,一说话就脸红。还有一个热带雨林专家娄云教授,是我们基地的老妖精,你可千万别被她给调戏了。”说到这儿,程旷停了一下。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自己闷头笑了一阵,才继续说:“还有我们的保安队长裘胜,那就是个老流氓,你也要特别小心……传说他男女通吃,连骆驼都不放过。”
陆晋被她的介绍给逗乐了,她的那些同事,知道她这样在背后编派他们吗?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这群人了。
“那么,岳教授呢?”陆晋轻声问。
“他——”程旷轻松的语调忽然滞了一瞬,郑重道,“他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基地,也就没有‘绿饵计划’……”
“所以——你特别崇拜他,是吗?”陆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崇拜?那还不至于……说不定再过十年,我比他还厉害!”程旷猛地转过脸,大大咧咧地说,“这世上能让我崇拜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哦?你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而是人无完人,再厉害的人,也只是在某个方面有所擅长而已。一个人应该崇拜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战胜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能摧毁自己!”她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陆晋却听出,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姑娘,野心不小!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下她胸前的两点凸起——相当豪放不羁!
就这样,在震得人耳朵发麻的重金属摇滚乐中,伴随着程旷语速极快的各种八卦,陆晋不断地在心中勾勒着基地的形象。
车子一路跋涉,向着沙漠的深处挺进。
人们总是在一开始被沙漠荒凉而庞大的美丽所震惊,随着不断深入,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景色,很快就会令人出现审美疲劳。
陆晋一直紧绷的神经,因为单调的景色渐渐松弛下来。
在不知不觉中,原本高悬在头顶的太阳熄了火气,一点一点向西转移。
程旷在翻过一座三百多米的沙山后,将车停在了山坳处,从后座翻出两瓶矿泉水和两块馕饼,分了一半给陆晋。
她捞起那件防晒外套系在腰上,直接下了车,非常不雅观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歇下来。”
“不赶路了?”陆晋问。
“太阳要下山了,夜路不好走。”程旷边回答,边将食物和水扔到了车顶。
她后退了一段距离,做了个助跑的动作,向车子快冲几步,借力蹬在车身上,三两下便攀上了车顶,盘腿坐下,向陆晋挥了挥手:“上来呀,没有比坐在车顶看日落更惬意的事了!”
陆晋莞尔,这会儿,她倒是对自己没有敌意了。
他攀住车身,三两下便翻身上了车顶,挨着程旷坐下。
两人一边喝水,一边吃着干硬的馕——
原本还明晃晃的太阳很快就变成了一枚圆大的红心鸭蛋黄,向着天际线沉下去。
沙漠上的天空干净得一丝云翳也无,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与浩瀚的沙海形成泾渭分明、一黄一蓝的两片色块。色块的中间,是被太阳染得血红的天际线。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陆晋莫名想起这句诗,尽管并没有孤烟,也没有河流。但是那种萧瑟与壮丽、空旷与寂寥,却比诗中的意境还要让人震撼。
程旷一边喝水,一边偷看被余晖染成金色的陆晋。
他正全神贯注地望着远处,从程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侧鼻梁,很挺,鼻尖处微微内钩,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当风拂过他的发丝时,他会微微眯一下眼,眼尾便显出些细细的皱纹——也许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
程旷的视线在陆晋的鬓角处停留了一下,黑色的发丝间有一点点银光闪过,略微霜白。
落日的余晖将沙漠分成一阴一阳两半。
亮的那一面,呈现出一种细腻的天鹅绒般温暖的丝滑质感;而暗的那一面,像是被烈火反复淬炼过的一种毫无杂质的金属,泛着冷冷的幽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