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纪觉得这话甚是有趣:“真心也是能瞧出来的?”
文约嗫嚅了一下,红着脸道:“王妃看主子的眼神很像楚嫣看属下的眼神。”
他与楚嫣师出同门,青梅竹马,二人互相爱慕,又同在李成纪手下办事。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李成纪心知肚明,当初说要给楚嫣一个侍妾的身份方便她刺探消息,还是他们二人共同给他出的主意。
文约说苏云薇爱慕他?怎么可能。他在世人眼中除了皮相好看一些,一无是处。苏云薇嫁过来不到五天,只见了他两回面,他每次还都没给她好脸色,她怎会轻易爱上他。他自认他还不到可令女人只瞧一眼就神魂颠倒的地步。
哼!八成是装的,只是装得太像,把文约瞒过了便是。
他默然不语,很快便吃完了第二块糕点。
这几日他喝了太多苦药,这糕点甚合他的心意。
他拿起了第三块千层油糕,眉头微皱,对文约道:“府中的厨子会做这种糕点吗?”
文约以为他是喜欢吃,又不便叫苏云薇再做,答道:“主子如果喜欢,叫厨子们去学便是。”
“所以说,府里的厨子并没有做过这种油糕,”李成纪招手让文约上前,“不知为何,本王总觉这味道似曾相识,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尝过。你也试试。”
“是。”文约吃了糕点,并没有想起什么,对李成纪道:“主子会不会是在宫里,或者在别人的府上尝过类似的糕点。”
文约向来不爱吃甜食,闭上眼,他觉得他所吃过的糕点的味道几乎都差不多,无非是形状不太相同,在甜度上有所差别罢了。
李成纪沉吟了片刻道:“或许吧!”
*
离开尔雅园后,原本一直默默不语的月清见苏云薇微皱着眉,以为她是在怨怪李成纪对她太过冷淡,安慰道:“王妃,小的适才在王爷屋里闻到了好大的药味,他这几日不到王妃屋里来,不一定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王爷的神色是不是比那天更差了一些?”苏云薇道。
原来王妃是在担心王爷的身体呀!月清点首道:“听闻王爷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太爽快,是因为十一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落下的病根。”
“那不是生病,是中毒。”月清的话一下子触动了苏云薇的心事,一股痛苦的情绪凝结在她的眉眼间。
月清十分讶异:“王妃为何这么说?”
9.第九章
为何?因为那毒药是八岁的她亲手送到他面前,又亲眼看着他吃下的。
那些人利用年幼无知的她,想借她的手除掉李成纪。
她知道她的纪哥哥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点心,那日的她满心欢心地从昭阳殿里带了两块龙井茶酥给他。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点心已被人提前下了药。
两块龙井茶酥下肚后不久,李成纪痛得脸都变了形,开始往外吐黑血。
在吐黑血时,李成纪还拉住惊慌失措的她,温声对她道:“阿薇,快跑!不是你的错,纪哥哥不会怪你。你要记住,不要再到宫里来,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给我吃了糕点的事。”
她那时年纪虽小,也知道下毒谋害皇子是灭族的大罪,更何况,那还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
就算她是无心的,但糕点是由她的手递到他嘴里的,一旦彻查,皇帝震怒之下,不仅是她,就连整个苏府都要跟着陪葬。
她为此自责恐惧太过,留着一条命回到苏府后高烧大病了一场。在那以后,她对那绿瓦红墙的皇宫莫名的恐惧,再没进宫去,也因那三日的高烧,坏了脑子,把这之前的事都忘了。
她认不得她的父亲母亲,认不得哺育她长大的林嬷嬷,自也把有关“纪哥哥”的一切都忘了。
直至今年开春,顾庭欢约她到山上赏花。她站在山腰,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半山亭里的李成纪。
那么远的距离,只一眼,她便再挪不开眼。
顾庭欢道:“那是齐王李成纪,身子一直不大好,眼睛也不方便,能在这见到他也是稀罕。”
她默念着“李成纪”三个字,被遗忘的那些记忆忽纷至沓来。
她也怕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回府后,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求证了林嬷嬷和月清兰溪几个,发现她入宫离宫生病的时间与记忆中的时间完全重叠,她才确定,那一切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二月里,下着雪的午后,她还费心与他制造了一场偶遇。
她在他途径的路上乔装成流浪的琴师,弹了一曲《湛露》。
这是他教她弹的第一首曲子。齐王李成纪三岁能识字,四岁能诵赋,就连在音律方面也表现出了超高的天赋。
他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弹《湛露》,她学得很用心,不下半个月就学会了。
她在他的马车路过时,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与忐忑,奋力地弹奏着他教会她的曲子。
她想李成纪若记得她,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绝不会在听到这首曲子时无动于衷。
她等着李成纪停下车来和她相认。
结果,马车是缓缓停下了。李成纪却未下车,反是他身边的文约掏了一锭银子,放到她身旁道:“我家主子觉得你这曲子弹得不错,赏你的。”
她愣了半晌,如梦初醒一般捡起了放在琴匣上的银子。
直至李成纪乘坐的马车消失在她的眼帘,她才意识到:她的纪哥哥已经把她忘了。他忘了他曾经宁死也要保全的女孩,就像之前,她也把他忘了一般。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