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天气转凉。我畏寒,深居简出成了常态。

    我的肚子隆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站起来,低头,看不到脚尖。

    “准是个大胖小子。”见我的人都这么说。

    宝宝长得不错,活泼好动。

    只是我始终闷闷不乐。赵医生说这是产前抑郁,除了调养,保持心情愉快之外,没什么好办法。

    除夕之夜。

    我站在阳台上,宁继远从背后抱着我。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亮起瑰丽的烟花,灿烂绚丽,将寂寥的天空染的热闹繁盛。烟花拼出了我姓名的缩写,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这是你搞的?”我勾了勾嘴角。真是幼稚孩子气……又有点可爱。

    宁继远轻笑道:“好看吗?”

    我淡淡嗯了一声,兴致却不是很高。

    宁继远叹息道:“希望宝宝快点生出来,不要在他妈妈肚子里作乱了。”

    “下下个月七号是预产期……”说着,我渐渐的合上了眼,有点困倦地靠在宁继远怀中。

    宁继远扶着我到床上躺下,他抱着我睡。

    我的小腹隐隐疼痛。刚开始,我没当回事,因为这种阵痛是经常性的。

    但是到后来,疼痛就越来越明显,并且是有规律的痛,我的后背出了满满的汗。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灯,我伸出手摸了摸下身,有点湿润。

    涨涨的,就像宝宝用力往下,想要出来似的。

    可是,现在只有八个月啊。

    我不敢怠慢,宁继远在我身旁熟睡,我推了推他,他迷茫的睁开眼睛。

    “怎么了……?”宁继远半撑起身体看我。

    我表情严肃的说:“可能要生了。”

    “嗯……”宁继远好像完全没有睡醒似的,淡定的点了点头,又想躺下,“知道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拉着他的手:“你要不要摸摸?羊水好像破了。”

    由于没有经历过,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生产的预兆。

    手指触及到那抹湿润,宁继远猛地抬起头,目光清明,一脸震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翻身跳起,扶着我的肩膀,一脸紧张,大声喊宁父宁母:“爸,妈!悦悦好像要生了!”

    顿时,整个宁家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宁继远潦草的裹上大衣,司机已经在楼下严阵以待。

    宁继远抱着我钻进车里,不停的对我说:“别怕,悦悦,就快到医院了,没事,肯定能平安的。”

    与其说是安慰我,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竟然渗出了冷汗,微微颤抖。

    他吻了吻我的发鬓,呢喃道:“会没事的……”

    虽然极力克制,我仍然能听出他的嗓音也在颤抖。

    害怕,还是激动?

    我扭头看向车窗外的深夜,空寂无人,寒冷萧索,仿佛有鬼魅要破窗而入。我屏起呼吸,缩在宁继远怀里,汲取他身体上的温暖。

    车速很快,赶到医院只花了二十分钟,然而在我心里,却漫长的像是度过了一生。

    我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去。

    宁继远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有点气急败坏:“悦悦,不准睡,听见了吗?坚持住,很快就到医院了!”

    我感觉我的身体在极速的变冷,而小腹的疼痛感愈来愈严重。

    一点泪水从眼尾渗出,濡湿了宁继远的衣服。

    好难受……

    “宁继远,我会不会死?”

    宁继远望着我的表情十分焦急,凶狠地瞪着我,气道:“你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虚弱的笑了笑,然后被推进产房。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就好像,死神站在我的身侧。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但是,至少,我要把宝宝平安无事的生下来。

    ……

    生孩子有多痛?宁继远想象不到。

    他远房表姐生孩子的时候,很顺利,生完三天就能独自下地走路。但是还有人,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

    从古至今,生育都是苦难深重的一件事情。更可怕的是,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要经历,甚至不止一次。

    那是一次次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啊。

    “提前两个月早产……”苏母坐在一旁,脸色发白,嘴里止不住的喃喃,“如果是七个月早产还好些,怎么会这样呢?”

    七活八死。

    怎么会这样呢?

    宁继远感到胸腔里一阵阵的疼痛,他紧紧贴着墙壁支撑自己虚软的身体。

    他一次次望向产房,眼眸里是藏匿不住的忧虑和凝重。

    如果有什么错,也是他的错。

    是他一次次的伤害苏悦悦,让她有了心病,也影响到了身体。

    那一刻,宁继远很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瞧你干的什么事?门里面躺的是你今生的伴侣,年少时就深爱的女人。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有些罪孽,连他自己都不饶恕。

    他应该跪下来求她的原谅啊……

    一个女人要有多爱你,才心甘情愿地、甚至比你还积极地,要给你延续血脉?

    甚至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老天保佑,佛祖保佑……”苏母不是一个吃斋信佛的人,可是到如今,情况危急,她只能一遍遍的从信仰中汲取力量。

    宁继远满心就两个字,煎熬。

    那扇门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面色沉重。

    宁继远连忙迎了上去,激动的问:“怎么样?我老婆有事吗?孩子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先生您先冷静,情况有点不太好……”

    宁继远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听到自己嗓音干涩,机械的问:“什么……?”

    “胎位不正,产妇出现了大出血……”医生比划着,眉头紧紧皱起。

    随着他一句句的分析,宁继远心脏渐渐下沉,好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恨不得立刻推开医生冲进产室。

    被拦下了。

    医生瞟了一眼四周,拉过宁继远到一旁,悄声问:“宁先生,您是要保大保小?”

    宁继远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拖到自己面前,目光凶狠,压抑着怒气,冷声道:“你他妈出来就问我这个?”

    “我老婆要是有事,我饶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