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侯被老母责骂,顿时脸红,喏喏地不敢言语,生怕把傅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安国公知道定南侯的为难,主动说道:“泰山大人,我和凌云会好好照顾傅二姑娘的,请您放心。”
定南侯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说道:“冉丫头这次的确过分了,我不怪你,也不怪你弟弟,只是她到底是我女儿,血浓于水。既然你家二弟已有婚约,那就随便给她个通房或者姨娘做就是,唉,说实话,我本来怜惜她,经了这件事,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了。”
这话安国公听过就罢了,不会当真,当下安抚两句,翌日就送了岳父出京。
傅冉云被安排在淳于沛的院子里,安国公和傅凌云商量后,找来淳于沛,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半宿的话,安国公另外在京城豪华地段为淳于沛买了院子,把房契给了淳于沛,淳于沛才答应搬出府去住。
以尊重淳于沛正妻为由,让傅冉云住到庄子上,淳于沛无所谓。
日子平静地到了年底,腊月十八是淳于沛和聂曼君成亲的好日子,而傅冉云和淳于沛的丑闻也过去了一段日子,京城很少有人议论淳于沛的丑事了,正好聂曼君为聂姑妈戴足了三年的孝。
喜宴是在安国公府办的,给足了淳于沛脸面。
成亲后的第二日,聂曼君给傅凌云奉茶,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傅姨娘是你的妹妹,住在庄子上不像话,还是早日接进府里来住吧,这样‘我们姐姐妹妹’一家人多亲热,你说,是也不是?”
傅凌云颦眉,聂曼君果然还是对此事有了芥蒂,正要开口,旁边的安国公重重地放下茶杯,沉声训斥道:“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嗯?”
聂曼君吃了一惊,缓缓地转过目光,道:“是弟媳不对。”又顿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幅度颤动,哀哀地哭道:“嘤嘤嘤,大表哥,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重话,傅姨娘不知廉耻,难道我连讽刺几句的权利都没有了?我心里很难过……嘤嘤嘤……”
这次不仅傅凌云皱眉,安国公也皱眉了,淳于嘉嫌弃地瞪了眼聂曼君,觉得聂曼君像个神经病,新婚的第二天就哭,谁家媳妇会这样?
傅凌云看向淳于沛,淳于沛昨天喝得烂醉如泥,此刻正瘫坐在椅子里像是事不关己。
于是,傅凌云索性顺着聂曼君的话说道:“二弟妹,你别哭了,新婚第二日哭不是好兆头。既然你这么想让傅……傅姨娘来,我今儿就派人去接她,你们早日团聚,你也能有个说话谈心的姐妹,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吧?”
安国公握拳咳了一声,掩饰去唇边的笑意。
傅凌云喝了口茶,不等脑残的聂曼君想出反驳的话,接着噼里啪啦说道:“唉,看到你哭,我心里也很难过,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傅姨娘亲热了,这才没接她来。二弟妹是聂姑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管家也是能手,想来对家庭有自个儿的安排和期待。看到你这样思虑周全,贤惠大度,我很欣慰,可以放心地让你们住到外面去了。明儿个你们回门,我吩咐下人帮你们收拾行李,索性你的嫁妆还未拆封归库,就不拆了,直接送到新宅子里就是,后儿个直接就可以搬走了。”
聂曼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凌云的意思,她才进门一天,傅凌云就赶她走!
她嘴巴张开正要说什么,傅凌云便笑着又堵住了她的话头:“你既然没反驳,那就是同意了。昨儿个我招待了一天的客人有些累了,先回院子休息休息。”
说完,傅凌云朝安国公一点头,扶了扶郎的手出了景春堂,韩嬷嬷抱着回头好奇张望的淳于蘅跟在后面,淳于嘉忙不迭地趁机溜了,她可没心情看聂曼君的那一脸哭丧相。
聂曼君欲哭无泪,对上安国公的视线,乞求道:“大表哥,我……”
安国公起身说道:“我今儿进宫有事,有什么话找你大嫂说。”说完也走了。
聂曼君回身质问道:“二表哥,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国公府?”
淳于沛懒懒地打个呵欠,轻蔑地说道:“聂姑妈在世的时候就说好了,我们成亲就会搬出国公府,她没告诉你吗?”
聂姑妈死了,聂曼君跟着成了弃子,淳于沛怎么看怎么觉得聂曼君那张娇柔的脸都是一副倒霉相,他哼了一声,出了国公府,直接去春晓别院。
当天,傅凌云以马车坏了需要维修为由没有接回傅冉云。
第三天,傅凌云以强硬的姿态把淳于沛的行李和聂曼君的嫁妆装上马车送到新宅子。
聂曼君看见嫁妆都被运走了,只好抹着眼泪坐上马车去追她的嫁妆了,到了新宅子一瞧,傅冉云已经拎着行李早她一步来了!
聂曼君一直以柔弱的小百花示人,此时见了丈夫的妾,却傲慢地端起主母的架子,端坐在正位。
宁嬷嬷很有眼色地端了个蒲团来,放在聂曼君面前的地上,盈盈笑道:“傅姑娘,请给奶奶进茶吧。”
一句“傅姑娘”羞得傅冉云满面骚红,顿时恨上了这个死老婆子,端过茶碗高举过头,恭敬地说道:“请奶奶喝茶。”
聂曼君淡淡地“嗯”了一声,有心整治傅冉云,没有立刻接茶,而是对宁嬷嬷说道:“宁嬷嬷,冉云姑娘现在没名没分,之前她住在傅家家庙里,怕是有些规矩不大懂,你好好给她讲讲。”
宁嬷嬷正求之不得,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淳于家的规矩,喷了傅冉云一脸口水。
傅冉云胳膊举酸了,“啪”的一声茶水掉在了地上,又“啪”的一声是宁嬷嬷扇了傅冉云一耳光。
聂曼君这时候开口了:“罢了,既然冉云姑娘不愿意为我敬茶,想来是看不上我们爷的,不甘做我们爷的人。回头我禀告了我们爷,再为冉云姑娘安排去处。”
聂曼君在搬弄是非上从来不逊色于聂姑妈。
傅冉云绷着冰冷的脸,阴阴地盯着聂曼君:“你敢!”
聂曼君起身扶着宁嬷嬷的手,轻蔑道:“哼,我斗不过傅凌云,难道还怕了你个没有家族依靠的人不成?”
言罢,径直和宁嬷嬷走了。
宁嬷嬷这才鼓起胆子朝傅冉云呸了一声,回头谄媚地挑拨道:“奶奶,您就该这么着,让这位冉云姑娘见识见识您的手段,否则她以为您怕了国公夫人,也会怕了她呢!”
聂曼君初次尝到作为正妻的权力,心中格外痛快,见到淳于沛时,便调油加醋地告了傅冉云一状。
淳于沛知道傅冉云是把他当成了安国公引诱,后又因上错了人而悔恨,他就偏要折辱这个眼高手低的人!
淳于沛把傅冉云单独圈养在一处破院子里,也不管白天晚上地来折腾她,而且任由醋意大发的聂曼君和宁嬷嬷想尽法子磋磨傅冉云,命其劈柴、挑水、喂猪等等,扬言淳于家不养废人。傅冉云也不是吃素的,阳奉阴违,屈从于现实,从拼死抵抗到婉转承欢,哄得淳于沛身心舒爽,自然也就在聂曼君面前维护她了。
聂曼君和傅冉云妻妾俩斗得整个新宅子水深火热。
傅凌云这段日子比较忙,淳于沛娶亲之后,她忙着为淳于涵和淳于海相看媳妇,好容易为三爷淳于涵选定了亲家,四爷淳于海的媳妇人选也圈定了范围,接着又开始忙淳于嘉的亲事,过年都过得匆匆忙忙的。
二月间,淳于嘉出嫁,傅凌云刚过了十九周岁的生辰,宫里的老太后熬过了冬天之后,甍逝于阳光明媚的春天。
傅凌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老太后还是在这一天死了。
国丧服一年,这一年里禁止一切喜庆的娱乐活动,夫妻禁止行房。
傅凌云按品着装,和安国公进宫哀悼老太后,国师做法事七七四十九天,作为超品的诰命夫人,傅凌云必须每天到灵堂为老太后哭丧,三五天下来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回府后,淳于蘅缠着傅凌云玩耍,安国公怕傅凌云伤了嗓子,只让傅凌云休养,诸事交给剪秋和韩嬷嬷打理,他则亲自哄孩子,起初还觉得哄孩子有趣,随他怎么闹,后来也不耐烦跟个没有逻辑思维的小孩子玩,更不耐烦回答他的低级“为什么”,干脆教他扎马步,把三四岁的小孩儿当作正经的小兵蛋子教导。
一化身大元帅,还是教导自家的儿子,安国公就变得十分严肃,淳于蘅不是淳于沛那种风吹吹就倒的文弱书生,他打起孩子的屁股来丝毫不马虎。
淳于蘅挨了两次揍,发现他越告状,安国公下次打得就越疼,只能默默忍耐,不敢再去傅凌云面前告黑状博同情。
傅凌云偶尔见过父子俩教学的场面,一个绷着脸朝地上甩鞭子恐吓,一个冰着小脸严肃地扎马步,只是那小身板摇摇晃晃,瞧着似乎马上就要摔倒了似的。她只觉得两人是在玩闹,都没拿来当回事,这时突然想到傅云靖,于是把傅云靖叫了过来,跟着安国公学习蹲马步。
两个小孩子就在攀比谁更努力,谁更优秀中稳扎稳打,武艺进步得很快。
安国公在老太后出殡葬入皇陵后,和傅凌云感叹,说道:“有句民谚说,一头猪不吃食,两头猪抢着吃,小孩子学习也是同样的道理,有了比较,才有进步。”
傅凌云望着院子里有模有样打拳的淳于蘅和傅云靖,嗔道:“国公爷打比喻也不能这样比,哪有把自个儿儿子比作猪的?”
安国公看着吃得圆滚滚的淳于蘅,心道,母不嫌儿丑,淳于蘅吃得跟猪似的肥,一点看不出哪里有他的英俊神武的模样。
两人正说着话,扁豆匆匆而来,说道:“夫人,二奶奶求见。”“二奶奶”指的是聂曼君。
傅凌云有些扫兴,安国公就道:“就说你们夫人在太后丧礼上哭哑了嗓子,没法子说话,让她改日再来。”
扁豆领命而去,傅凌云说道:“这段日子二弟妹时常递帖子来找我,熊嬷嬷(剪秋)都以我身子不适推拒了,今儿又亲自上门,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
安国公哼道:“左不过是那些事,不是为跟你二妹妹的妻妾相斗,便是为着二弟的前程来的。”
说到这里,傅凌云心中一动,问道:“二弟这些日在做什么?”
安国公叹道:“能做什么?整日借酒消愁,斗鸡走狗,纨绔子弟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劝也劝了,实在拿他没有办法。成亲了,也不见他有长进,等再过段日子,风头小些了,把他送回石鼓学院去读书做学问吧。”
傅凌云点头,觉得这也不错,淳于沛不愿意选择道路,那他们就来替他选好了。
又过了一个月,傅凌云接了聂曼君的拜帖,这次聂曼君居然是和傅冉云一起来的,傅凌云有些意外。
傅凌云让两人坐下,傅冉云头微垂,恭顺地站在聂曼君身后,不敢坐,直到聂曼君发话道:“瞧你到了大嫂面前还是这般拘谨。你是大嫂的亲妹子,我从来把你当亲姐妹看的,你这样站着闹得你大姐姐也没脸,还是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