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说道:“等他登基再说吧,太子耳根子软,太子妃一介女流,不管做什么都有顾忌,施展不开拳脚,不会轻易动我们这样的家族,也就是在弱小老百姓面前耍耍威风。要我说,若是太子登基,太子妃垂帘听政,怕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行事比咱们这位皇上的胆子还小。”
傅凌云简直想拍案叫绝,安国公又说中了,前世南齐可不就是偏安一隅,不敢收复江山,那些义愤填膺叫嚣着收复江山的不过是那些草莽罢了,她不禁问道:“国公爷何以见得呢?”
傅凌云眼中崇拜的目光深深满足了安国公的大男子心态,揽了傅凌云解释道:“女人天生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天生不敢冒险,难以居安思危。你想想,一个女人把持朝政已是极大的荣耀,若是打仗打输了,一顶祸国殃民的帽子下来,太子想不杀她,天下人都不服气,所以她不敢打。再说,一个女人对武将发号施令打仗,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们做事束手束脚,所以我才说他们胆小。”
傅凌云抿唇微笑,靠在安国公怀里,捶了他一把:“倒是都叫你算计了去。”笑完,又惆怅道:“北狄到底是个大患。”
安国公以往很少跟傅凌云说朝堂上的事,但后来发现傅凌云有些观点跟他很相似,他便也爱跟她说了,好像这样就能找到支持了。
小半个月后,黔中道石鼓学院的学子联名上书弹劾安国公,称安国公是个战争犯,前一次的战争让北狄死了十万人,让安远大军损失了也将近十万人,给安国公冠上杀人二十万的名头,稳稳坐实了他“玉面煞神”的称号。而这次安国公主战,又要杀人,要伤天和,这是在坏大齐的运数。
提到运数连皇帝都要重视起来,一个朝代的运数直接影响到这个朝代的寿命,皇帝看了弹劾的折子笑着递给安国公,颇有些开玩笑的意思,调侃道:“关乎我大齐运数,安国公可要慎重对待啊!”
安国公听到石鼓学院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折子上没有署淳于沛的名,他还是觉得火冒三丈,黔中道离京城甚远,向来少过问朝堂之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关心起北方边关来了?而且折子上所写的内容远远不止皇帝所说的那些,甚至说他开战是为了在民间捞名声,民间只知安国公淳于湛打退北狄,却不知皇帝全力支持战事,等诛心之语,暗示安国公功高震主。
当着皇帝的面安国公按捺下心底火气,跪下朗声正气道:“请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有这等天打雷劈的心思!”
皇帝似笑非笑道:“爱卿的忠心朕最明白,爱卿一片赤胆忠心保家卫国,这些人不过是挑拨我们君臣关系罢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安国公只得感恩戴德道:“谢皇上信任,微臣定会鞠躬尽瘁保家卫国,为皇上镇守好北方门户!”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
安国公回去后立马让毛六亲自去一趟黔中道,明察暗访,交代若是跟淳于沛有关系,就把淳于沛绑回来!
毛六领命而去,半个月后行色匆匆回来道:“国公爷,石鼓学院的演大爷(淳于演,淳于家族在石鼓学院的学子,安国公拜托他照顾淳于沛)说,二爷在学院煽动学子弹劾您,他和他父亲严厉批评,要把他送回京城交给国公爷,谁知他第二天便带着妻妾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安国公气笑了,说道:“他还有脸逃!这个白眼狼!”
傅凌云听说后觉得奇了,淳于沛真的能舍得繁华的京城,逃到山旮旯里去?
经这弹劾一事,许是皇帝认为连黔中道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都知道有个淳于湛,本来左右摇摆的心终于下定决心不允战,把嘉陵公主嫁给北狄皇帝为贵妃。
安国公一直没打探到淳于沛的消息,在寻找的过程中终于迎来他们的女儿淳于芷,这次是傅凌云亲自为女儿起名。
安国公初时不喜这个女儿,因为她让傅凌云疼了两天两夜才出世,险些难产,安国公两天两夜没合眼守在产房外,听到婴儿哭声刹那突然就晕倒在地。大夫笑眯眯地说,安国公是饿晕的。
安国公醒来后,扒着傅凌云心疼道:“咱们儿女双全,以后不再要孩子了吧!有这两孩子,也算是对得起淳于家的列祖列宗了。”
傅凌云点头,亲了亲淳于芷的小脸,淳于芷的耳朵根后跟前世一样是有个红痣的。这两个孩子都回到她身边了。
察觉安国公抵触女儿后,傅凌云让安国公试着抱淳于芷,笑道:“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要从小娇养,国公爷可得好好疼芷儿,咱们可就只得这一个小棉袄呢。”
淳于芷吐出个可爱的奶泡泡,冲安国公咧嘴“无耻”地笑。
安国公的心瞬间化了,喜不自禁。
提到孩子,傅凌云心中一动,和安国公说道:“国公爷还在找二弟吗?”
安国公点了点头,愤然说道:“这小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处找不见他!”
傅凌云痛恨淳于沛是个搅屎精,于是试探道:“二弟很少外出,每次出门莫不是有侍卫护卫,他自个儿恐怕不敢乱跑。不知国公爷有没有找过春晓别院,那座别院是二弟与宁嬷嬷的女儿春妮的住所。”
安国公如醍醐灌顶:“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言毕,等不及说别的话,急匆匆带人找到春晓别院。
傅凌云失笑道:“这有什么急的,看来过去这么久,还在生气呢。”
别说,傅凌云随便的灵机一动,竟还给说对了他们就躲在安国公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躲就躲出问题来了。
淳于沛的三个女人斗得水深火热、如火如荼。春妮仗着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外室竟也能占尽上风。
聂曼君想把三个孩子据为己有,关在自己的房内,傅冉云趁机使坏,偷偷将孩子卖了。孩子在聂曼君的手里丢的,难逃其咎,被送去傅家家庙。
傅冉云淳于沛怂恿她暗害淳于蘅染上天花起,傅冉云就知道淳于沛的野心了。试探道:“妾身知道爷的心思,想争那国公之位,妾身倒是有良策,求爷饶妾身一命!”
淳于沛心动,傅冉云连忙打蛇随棍上:“爷,是真的,妾身知道有两种草药分开没毒,融合在一起就会立刻致人死命!”
淳于沛迟疑地问道:“真的?”
傅冉云连连点头,淳于沛问是什么草药,傅冉云却道:“这事不急在一时,需要万全策划才行。
傅冉云果然找来那两种草药给淳于沛瞧,试验之后果真如傅冉云说的那般神奇,两人便计划着怎么给安国公下药。
只是没等两人的计划成行,太子党再次强烈要求铲除山匪,即三皇子藏的私兵。太子妃和皇后揪住了三皇子的小辫子,是万万不会轻易放过的,那些私兵转移到哪里,他们就追查到哪里,直被三皇子暗骂“如跗骨之蛆”。皇后与傅凌云猜测的一样,那些私兵皇帝也知道,可能皇帝还是参与建设私兵的人,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动摇她儿子的龙椅之位,更不许皇贵妃与她抢夺太后之尊,这次是下了死力策动很多大臣上折子剿匪。
皇帝又进了丹房闭关,这事又交给太子决断,太子当仁不让,他手下没可用的人,又想把安国公拉拢回来,缓解与安国公的关系,加上太子妃的撺掇,便命安国公一人带兵剿匪。太子妃想的是,安国公去剿灭三皇子的私兵,那么,以后就只能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跟他们一条心了。
傅凌云从太子的旨意下来的那天起,眼皮便一直跳,安国公临走前的早上吻着她额头,温声说道:“凌云,等我回来。”
接着把一个荷包塞进傅凌云手心里,叮嘱道:“这里面是整个安国公府的秘密,有急事记得打开看看。”
傅凌云眼中闪烁着泪花,别离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猛烈,强忍着泪意柔声道:“嗯,我和蘅儿、芷儿等你回来,国公爷一定要记得平安归来。”
安国公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来的。好了,不过是山匪,还不如北狄兵可怕呢。我走了,你照顾好孩子们。”
傅凌云面露不舍,安国公又吻了她的脸颊,大跨步出门,不知是因为戎装沉重,还是因为想到了三皇子在朝堂时盯着他的阴鸷的眼神,安国公的脚步莫名有些沉重。
安国公走后,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傅凌云担负起教养一双儿女的责任,只是刚会开口说话的淳于芷总是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院门,时常问:“娘亲,爹爹呢?爹爹回来,给我买糖糖吃。”
傅凌云又心酸又心疼,过了小半个月,忘性大的小芷儿就把爹爹忘到脑后了,追着小狐狸小火满院子乱转,一人一兽玩得很欢快,小女孩尖利的笑声在院子上方飘荡。淳于蘅则正式拜了先生,和傅云靖一边读书,一边学武艺。
安国公一出征,安国公府就照往常那样关门谢客。傅冉云上门做客都被堵在门外,别说邀请傅凌云了,急的她和淳于沛二人抓耳挠腮,在别院里大骂傅凌云是个没胆子的缩头乌龟。
外面人如何着急瞪眼都不关傅凌云的事,傅凌云趁着空闲把苍耳、铃兰和扶郎都嫁了出去,她们三人又换了身妇人装回院子继续在傅凌云身边伺候,扁豆和豌豆的年纪小些,还能再留两年。
安国公时常写信回府报平安,他们一路追着山匪打到河北道与河南道的交界处,绕着京城跑了一个大圈子,三皇子的私兵本有十万,后来不知从哪里又召集了将近八万人,被打下来的人马都不是精锐,感觉形势有些严峻,貌似三皇子在酝酿什么。
傅凌云看了信,心中担忧更深,命人严密监视三皇子府,同时宫里也说皇帝快要出关了,而且那道士说这次皇帝和皇贵妃肯定能炼制成功长生不老丹。傅凌云冷冷勾唇,皇帝和皇贵妃若果真炼制出长生不老丹,这天下才真的要大乱了。
这日,傅凌云抱着淳于芷教她写自个儿的名字,扁豆匆匆递进来一张纸条,傅凌云随手放在一边,扁豆便附耳说道:“夫人,送纸条来的人交代让您立刻拆开看,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傅凌云面露疑惑,戴上手套和面罩才拆了纸条来瞧,看完后,她忍不住大吃一惊,双手不住发抖,扁豆担忧地唤道:“夫人,夫人!”
傅凌云回神,转身就提笔写了封信,随手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带着颤音急声道:“快,把这封信八百里快马加鞭送给国公爷!国公爷有危险了!”
扁豆惊怔地瞪大眼,傅凌云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匆匆在信封上涂了火漆,放了一根短短的头发做记号,这才脚步匆忙地出去命人备马送信。
傅凌云着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手攥得紧紧的。
傅凌云寝食难安地等了三天,没等来安国公的消息,却等来安国公在剿匪途中牺牲的消息!傅凌云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淳于沛和傅冉云闻风上门,直说要来安慰成为寡妇的嫂子,门房一点不看淳于沛是安国公兄弟的面子,直接一把大扫帚把二人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