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海棠不惜胭脂色(宋东亭 阿棠) > 第十九章海棠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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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忙上前迎了几步,不顾冰凉雨滴打在发上脸上,阿棠施了个万福:“公主若有事吩咐,知会阿棠一声便是了,何苦雨夜来此,小心身子。”

    乔姒微微一笑,温言道:“近日得了一盆秋海棠,开得正盛,想你名中带棠,便来送与你,顺便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了。”说话间人已走入了屋内。

    阿棠连忙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小丫鬟手中捧着的秋海棠,口中说道:“多谢公主赏赐。”

    那秋海棠竟然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海棠是无香的,阿棠知道,她不禁有些疑惑。

    乔姒环视了一下屋子,目光落在桌上的肚兜上,“好精致的小儿肚兜,妹妹当真好手艺!”

    “公主若是喜欢,阿棠再另做一件好的送过去。”

    乔姒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妹妹了。对了……妹妹近日身子还好吧?”

    阿棠正要回答,忽然腹中一动,被里面的孩儿来了个连环踢。

    乔姒见她神色微变,问道:“如何?”

    阿棠笑着摇了摇头,手抚在小腹上:“多谢公主关心。阿棠还好,是孩子又踢我了。”

    乔姒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如此好动,看来定是男孩无疑。”

    阿棠低头不言,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喜欢。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好好保重。”乔姒扶着丫头离开。

    阿棠送至院门,回来后望着放在桌上的秋海棠,轻轻抚摸腹中,柔声低语:“孩子,娘亲知道,你出生之后必然会受很多委屈……娘亲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十日后,上弦月。海棠花莫名调零,散落一地。

    阿棠躺在床上,忽觉腹中一阵抽疼,她的额间冒出了冷汗,挣扎着起身叫道:“来人,快……来人……”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阿棠大汗淋漓:“我想是快生了……”

    丫头并不言语,转身跑出。阿棠双腿颤抖,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是羊水破了。

    片刻之后,乔姒扶着丫鬟,带着几个中年嬷嬷进了屋。阿棠斜躺在床上,看向乔姒轻道了一声:“公主殿下……”

    乔姒瞥了一眼凋零的秋海棠,命令道:“莫要说话。”

    接生的嬷嬷围了上去,阿棠颤声问道:“世子殿下呢?”

    “世子去城外练兵了,你莫要多想,好好生产。”乔姒坐在椅子上,语气平静。

    阿棠点了点头,见乔姒望向桌上凋零的秋海棠,忽然感到有些异样,怎么……她的肚子好像小了许多?阿棠心中一动,但心中的疑惑随即就被腹中的一阵抽痛掩盖过去了,她不由紧张地抓着床上的纱帘。

    只有乔姒知道,在宋东亭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里,那海棠花上的香气会让阿棠早产生子。

    接生的步骤井然有序,阿棠很疼,她觉得嬷嬷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使劲啊……使劲啊……”阿棠咬着棉布,汗如雨下,浑身的力气要被榨干,她已经很使劲了,意识都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忽然好像听到了宋东亭的声音,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阿棠,咱们的孩子快出世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睁开眼睛,手指将掌心攥出了血。

    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阿棠瘫软地躺在床上,没有半分力气。

    啼哭声中夹着嬷嬷充满喜庆的回禀:“回公主殿下,是一位小公子。”

    阿棠笑了,泪珠儿抑制不住地滚落出来。隐隐约约中听乔姒平静地吩咐:“快给她准备止血汤药。”

    阿棠躺在床上,任由人将苦涩的汤药送入嘴中。过了一会,正要昏昏睡去,腹中忽然一阵急痛,下体似有温热的液体汨汨流出,屋内顿时有一股血腥味弥散开来。

    她忍不住呻吟,睁开眼,接生嬷嬷不知何时都已经退去,倏忽间喧嚣声都远去。屋内,唯有乔姒抱着襁褓,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阿棠忽然心底发凉,乔姒冷静而带有怜悯的眸子,让她想到了死亡。她猛地一惊,看到乔姒『阿丑文团队独家整理资源,所有版权归作者所有』

    腹部平平,哪里有前一段时间那般大腹便便?

    阿棠瞬间糊涂了,她心中疑惑,公主什么时候也生了孩子?

    不管乔姒的孩子此时在哪,阿棠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怀中襁褓内的孩子,是她的。她不由伸出手去,轻声道:“孩子……让我看看孩子……”

    乔姒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蚀骨的寒意:“这是本公主的孩子。”

    心猛地一凉,阿棠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婴儿的一声啼哭忽然响起,带着些凄然的意味。

    恐慌与不解,让阿棠彻底崩溃了,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她能感受到自己与孩子之间一种血脉的相连,她知道的。

    乔姒冷冷地道:“我说了,这是我的孩子。”

    阿棠猛然起身,想要下床抢过孩子,却是一头栽在了地上。鲜血从腿间流出,顷刻间在冰冷地面上流出一滩血迹。

    乔姒往后退了几步,她冷漠地看着地上女子,幽幽地笑了:“阿棠,你还记不记得千日醉?”

    阿棠一阵茫然,千日醉?曾几何时在哪听过的,可是她没心思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挣扎着起身,当下她只想要回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乔姒神色狰狞,笑道:“千日醉,醉千日。阿棠,你反正是要死的,这时死,与两年后死,又有什么区别,何必非要苟延残喘?”

    阿棠心中一颤,有一根弦缓缓绷紧。“千日醉,果然能醉千日。”恍惚间一阵低喃在耳边幽幽响起,那是在稷下学宫雪湖的小船上,来自宋东亭的一声叹息。

    那一日在雪山洞口分开,宋东亭扔给自己一颗红色丹药,当是他似乎说了一句:“这叫……千日醉。”难道,他给自己的解药,只能将身上蛊毒压制千日么?千日之后,又将如何?

    心弦紧绷,一声脆响,世事寸断。阿棠苦笑一声,忽然撕心裂肺地叫道:“你……害我好苦!”

    月芒突增,一朵秋海棠翩翩落入血泊之中。

    极冷,极热……一阵颠簸后,她被重重抛在地上。一片冷硬,一片虚无。阿棠想要睁开眼睛,却无力气睁开。

    忽然听到一声叫唤:“阿棠!”

    她心中一惊,费尽所有力气睁眼看去,却见到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朝自己奔过来。那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

    那一张俊朗的脸庞上,有一种阿棠从未见过的神情,紧张,焦虑,而充满愧疚。

    阿棠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下坠,下坠……山风在耳边掠过,那个男人的影子越来越小,天下弯弯的月牙儿,也越来越小……

    宋东亭大喝一声,趴在崖边,他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愣了许久,他忽然苦笑,一脸无所谓地苦笑,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过是个妓罢了。

    不过是一个妓,为他生了个孩子,然后在他的眼前坠入万丈深渊。罢了。

    他躺在崖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上的月,一丝悲凉涌上心头。

    悲伤深处其实毫无一物,是空。就像刚刚宋东亭手中,捞得的一手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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