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凤凰桥往事 > 第17章 拉煤(五)
    三个人辞别了那位老汉,拉着架子车往前走。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家煤矿,但煤的价钱都在一吨二十块钱以上。他们嫌煤的价钱贵,但又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煤便宜,就这样跑了一天也没有买到煤。天渐渐黑了,几个人这才想起要找住宿的地方。但是,在这个偏僻的山区里想找到一个旅店谈何容易啊!

    姚庆磊说:“咱们还到刚才那个煤矿上问问吧,看看能不能给咱找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他们就掉头来到最后去询问价钱的那家煤矿的大门口,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家煤矿的看门人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半大老头,他的左边的脸颊上长了一个瘊子。

    当姚庆磊问他能不能给他们仨找一间房子住一晚上,这位左脸上长着瘊子的半大老头冷冷地说:“我去哪儿给你们找房子住啊,我这儿又不是开旅店的!”

    罗文斌连忙递给他一支香烟,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大叔,俺几个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个时候了再去哪儿找住的地方啊?这一间屋子不就住你一个人嘛,你能不能帮帮忙,让俺几个在你这屋里凑合一夜,俺就是坐一夜也中啊!”

    这个半大老头连看都没看罗文斌递过来的香烟,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矿上有规定,不准留外人过夜。说实话,就是没有这个规定我也不能留你们!你们三个是年轻人,我都五十多岁了,你们住在我屋里,我还不放心呢!”

    姚庆磊气得满脸通红,“罗老师,别再跟他说了,咱走,大不了咱在外边路上坐一夜!”

    三个人出了门卫室,拉着架子车就朝大门口走去。他们刚刚出了大门,就听到后边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随后又听到锁门的声音。罗文斌气愤地回头啐了一口。

    几个人往前走了大约百十米,孟新华问:“姚老师,今儿晚上咱咋办啊?”

    姚庆磊说:“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把被子披在身上,咱就坐一夜吧!他们这儿的路高高低低,咱对路也不熟悉,不能再往前头摸了!”

    罗文斌恨恨地说:“早知道就不来拉煤了!”

    姚庆磊笑着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咱就将就一夜吧!夜里冷,就是摸黑咱也得吃一点东西,要不然半夜不冻醒也得饿醒。吃点东西,把被子往身上一披咱就睡觉了。不就是十来个小时嘛,熬一熬就过去了!”

    孟新华说:“对啊!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不也挺过来了嘛,咱受这点罪算啥呀!”

    罗文斌说:“我不是怕受罪,就是生刚才那个人的气!天底下咋会有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一点同情心,就是见了要饭的到了门口也不能这样啊!”姚庆磊笑了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啥样的鸟都有,跟这样的人计较真划不来!啥都不说了,咱吃点东西吧!”

    三个人把各人的架子车停放在路边,然后摸索着取下了干粮袋,他们蹲在地上胡乱吃了一点东西。

    过了一会,半轮明月升上了天空。孟新华惊喜地说:“这儿的月亮咋没有咱家的月亮看起来大啊?”姚庆磊笑着说:“咱家没有山,这儿的月亮在山顶子上,你拿它跟山顶一比它不就小了!”孟新华这才恍然大悟。

    姚庆磊问:“新华,你知道初七、初八的月亮叫啥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姚老师,初七、初八的月亮还有个名字啊?”

    姚庆磊说:“你看,现在的月亮就像是一个大写的D字,它叫上弦月;阴历二十二、二十三的月亮像一个反着写的D字,那叫下弦月。上弦月在前半夜出来,下弦月在后半夜出来。”

    孟新华佩服地说:“姚老师,你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罗文斌说:“姚老师本来上学时的成绩就好,他还喜欢经常看书、看报纸,肚里的学问就更多了!”

    姚庆磊说:“新华,你别听罗老师瞎说,我也就是懂得一些皮毛!”

    又说了几句,罗文斌说:“睡觉吧,明儿个不知道还得走多远的路嘞!”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当姚庆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裹在自己身体外面的被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煤灰和点点霜花,再一看罗文斌和孟新华,他们的身体都靠在路边的山坡上,两个人都还睡着,他们的头上也落了一层煤灰和霜花,他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也和他们一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姚庆磊把罗文斌和孟新华二人叫醒,孟新华一看到姚庆磊的脸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姚老师,你脸上咋有恁多煤啊?”

    姚庆磊说:“别笑我了,你们俩的脸上都是一样!在这睡了一夜,就跟煤窑工人下了一趟煤窑没有两样儿了。我看咱现在也别想着洗脸了,咱还往前走,一直走到下一个煤矿咱再停下来,一是洗脸,二是喝点热水,我就不信咱找不来水!”

    罗文斌说:“我相信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像昨儿晚上咱遇见的那个龟孙那样的人会有多少啊?”

    三人拉着架子车顺着山路往山的深处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大大小小、高低起伏的山峰。罗文斌说:“山区比咱平原地带好看,要是等到春天,山上的树都长出来叶子来,山就更好看了!”姚庆磊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交通不太方便!”

    孟新华说:“这山里头有狼没有啊?”罗文斌说:“这四周都是煤矿,哪儿会有狼啊?有狼也早就打死完了!”

    姚庆磊接过了话茬,“解放后‘除四害"的时候,山区的老百姓把野兽也包括到‘四害’里头了,平顶山有一个大队一年打死了几十只狼、百十头野猪,他们的事迹还上了当时的《中原日报》哩!”

    “有那么多啊!”孟新华吃惊地说。

    “可不是嘛,”姚庆磊说道,“有的狼跑到农民家里把家禽家畜叼走,有的甚至还把小孩咬死了呢!”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着,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在路的南边看见了一家煤矿。

    他们三个人把架子车停放在大门口,姚庆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从大门走了进去。他看见大门里边有两间低矮的瓦房,两间房子都开着门,就走过去问:“屋里有人吗?”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左手拿着半块馒头,右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老汉问:“你有啥事吗?”

    姚庆磊笑着说:“大爷,耽误你吃饭了。我是从东乡过来拉煤的,俺三个人一块,还有两个人在外面站着。我想跟你讨点水,俺三个洗洗脸。你看中不中啊?”

    老汉笑着说:“一点水算个啥啊?你把那两个人也喊过来吧!”

    姚庆磊走出大门,向他俩喊道:“你俩过来洗洗脸吧!”罗文斌和孟新华就走了过来。

    这时,一位六十岁左右、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她微笑着说:“你们几个快过来洗把脸吧。”说完,就把脸盆放在了地上,又转身回屋拿了一条毛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