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易珩藏在梧桐树底下的,拿回去无可厚非。再说,易珩可是口口声声说过会再来找她的,与最不怜香惜玉的长定候二公子对上,她一点胜算也没有。
时清浅想起那位唱曲儿的美貌小娘子——婉娘,要是把易珩惹恼了,她的下场可就没有婉娘那么简单了。
纠结了好久,半边头发都被抓乱了,时清浅才颓丧地向长定候府屈服:算了,还是还给易珩罢。做完这个决定,时清浅像挖掉了一块肉一般心痛,顶着一头乱发回屋,午膳也不吃了,躺在榻上发呆。
呆着呆着,越想越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时清浅一会儿梦到哥哥在琼林宴上大放光彩,一会儿梦到大房的人排成一溜朝她笑,牙齿白森森的,一会儿又梦到易珩冷冰冰地盯着她,让她把行军布阵图交出来。
“姑娘,快醒醒,快醒醒,天都黑了。”
时清浅这才迷迷糊糊醒来,外头已经亮起了灯火,可不是全黑了么。
揉了揉额角,时清浅道:“我怎么睡了那么久,你们都不唤我起身么?”
念雨答:“中间奴婢唤过姑娘一回,姑娘没醒。奴婢想着左右无事,索性让姑娘睡个够。”
“打水来罢。”时清浅起身下床。
坐在镜子面前,时清浅差点没认出来镜子里面的人是谁。头发乱糟糟的,发饰不是掉了就是歪了。整一个外头要饭的花子,哪里还有大家姑娘的样子?
吹霜端着温水进来道:“姑娘,方才二公子来过,听说姑娘没醒,留下一个卷轴就走了,奴婢看着像是字帖。”
“哥哥是不是又去应酬了?”
“不知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
念雨一下一下地给时清浅把头发理顺:“以前奴婢曾笑说,姑娘的头发和性子一样,不甚柔顺。现在姑娘性子转过来了不少,怎么这头发还是那么倔呢?”
时清浅的头发继承了父亲暗黄毛躁的特点,一不留神就要炸毛,每次用的头油,都要比别人多。而哥哥却是像母亲,头发又细又黑。连老夫人都说过,他们兄妹两的头发,应该换过来才是。
因着是晚上,不需要出门,因此时清浅只是松松绾了个小髻,用玉环固定。
“姑娘,奴婢去厨房给你端晚膳来。”
时清浅看了一眼念雨:“我想吃金丝小瓜,酸辣土豆丝,还有鲫鱼豆腐汤。”
“奴婢记下来。”念雨出去了。
时清浅在榻上晃着腿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于是唤来吹霜:“哥哥不是拿了字帖来么,给我看看。”
吹霜立刻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泛黄的卷抽过来,卷轴边缘还有些破损,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时清浅心里郑重起来,小心翼翼地拿了卷轴到案几上展开,卷轴上是一首古词: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行文之间,流淌着一股不能言说的哀伤,时清浅仔细看了两遍,确定是古夫人的遗作。
古夫人是先朝骠骑将军古江的夫人,两人成婚三年,恩爱异常。谁知道古江一朝不慎,中计身死。古夫人寡居两年,终于抵不住心中的思念,在丈夫忌日当天投水而亡。她死之后,世人才发现古夫人的书法十分了得,争相求购。
哥哥从哪里得来的?
心中一动,时清浅黑莹莹的瞳仁一缩:不会是易珩罢?
如果真是易珩,这幅字帖肯定没那么简单,极有可能隐藏着重要的见面讯息。
时清浅又把古词认真地读了一遍,没品味出什么特别的。又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时清浅不由得有些懊恼,难道是像话本上说的,用特制的墨水写了字?但是这是真迹啊,他不会这么暴殄天物罢?脑子想得有些疼,时清浅跑到屋外,围着大梨树转了三圈,觉得好些了,才又进来。
古夫人啊古夫人,易珩送你的字帖来,到底藏着什么玄机呀?时清浅拿着画躺在榻上,侧面灯光打下来,柔和却明亮。一行小字,在字帖背面若隐若现。
有了!时清浅激动地坐起来,那字帖又恢复如初,什么也看不到,时清浅急忙又躺下了。
“能看到,说明你还不算笨——”
易珩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时清浅怒而摔之。时清浅深吸一口气,默念两句:这是古夫人遗物,这是古夫人遗物。觉得怒气平复了,才继续往下看。
“明日辰时末,时雨书斋。”
时雨书斋,时清浅不曾去过,只是听哥哥偶尔提起。这书斋虽然偏僻了一些,却能找到一些孤本残卷,很是难得。看来这时雨书斋,也是长定候府的产业。
明日辰时,方氏就会去柳氏那里要对牌,商量共同掌家的事宜,正是时清浅外出的好时机。
心中计较完毕,念雨也端着晚膳来了。时清浅中午没吃,这一顿用得很是香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