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一届,虬眉的唯一弟子。
我爹娘什么都好,就是老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到哪里都找人跟着,远的地方也不让去。
所以这算得上我正儿八经头一回远涉,自然是满心的期待和欣喜,看我娘一脸愁绪,还没心没肺地去摸平她的眉头。
“娘,别难过啦,过阵子我就回来看你!”
我娘双眉间的沟壑愈深,“宜儿,外边的世界不比地底,要危险得多,你又从小没吃过苦……”又转头劝我爹,“我看,这件事要不然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
我爹也有些迟疑。那会子阴冥还没有没落,物阜民丰,自给自足,也不是非得眼巴巴黏上去。
好不容易的机会眼看着要泡汤,我有些急眼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作保证,“我都快两千岁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你不是说,要让我出去闯荡闯荡的吗?我不怕吃苦的,我学好本事回来才能更好的接管阴冥,让爹爹退休享福啊!”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为人父母总是如此矛盾。他们希望你能经受磨练,又害怕你受伤。
我那时大抵是因为真的没有出过远门,傻傻的以为自己真的能吃苦,一切都可以对付。满心满眼的都是光明美好的一面,以为世界就是如此。
我到崐山报到的头一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大概因为我是空降兵的缘故,录的是秋招,我去的那天,其他人都通过提前批录取,开始修炼了。
神仙子弟,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却又与我预期有些不同。他们气质出众,光往那里一站,就有种遗世独立的仙气。但是,就过于的遗世独立,冷冰冰的,也不大理会人。
我抹脂拕粉,穿红戴花,一路哼着歌往前顶走,足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一路上的人都频频侧眼来看我,我回头报以微笑,还兴高采烈地同他们打招呼。
他们却不回应,只瞥头过去,偷偷地走开笑,跟同伴们细声地讨论。
连续数天都是这样。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被我出尘的美貌震慑,直到宿舍门口的一个小童子,挤着鬼脸说我像个土气的老妖婆。
六界中有一条不成规矩的鄙视链。历来是神仙看不上魔域,魔域瞧不起妖类,妖类瞧不上鬼族。
我一向是头号的不以为然。好歹我堂堂孟宜,也是鬼族的长公主,正当花容月貌的年纪,怎么会不如一只满脸狰狞的妖怪呢?
当时一气之下,我攥带了大把的银子,下山去买新衣服新首饰。
崐山脚下有个衣服铺子,里头的衣服倒是挺多。
我选来选去,哪一件穿到身上,老板都夸好看,还说姑娘人美,什么衣服穿到身上都有一种不同的美感。
衣服好不好看不知道,想必在他眼里当是银子最好看。
我也是很愁。从前娘跟我说,绿配红,看不怂,这种大自然历经千百年沉淀下来的颜色搭配,是最最好看的。
那大概因为阴冥只产黑白,在这外边,红绿貌似是最土气的颜色。
我正在纠结着,叫老板全包了的时候,旁边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在另一边看衣服。看到我,居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姑娘,你手上那件配着旁边那条裙子可能会好些。”
这是到崐山数天来,头一回有人主动同我说话。
我一时意外又惊喜,闻言就去拿旁边的裙子,“是这件吗?”做神仙鬼怪比起凡人有个好处,穿衣服省事,原地转个半圈,衣服就上身了。
“嗯。”穿藕粉流苏裙的女子长着一双人畜无害的水灵灵大眼睛,“这种同色系的配起来会比较柔和,也配你的耳坠和发饰款式。”
我看了看穿衣镜,好像的确挺合眼,衬得粉粉嫩嫩的,“多亏了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搭比较好……”
藕粉裙子姑娘笑道,“你是近几日新来的那个姑娘吧,我叫钟清秋,这是白琴。”
终于赶上了认识新伙伴,我道,“我叫孟宜。子皿孟,宜室宜家的宜。”
白琴过来拉我的手:“那咱们这就算认识了。”
我那时大抵也是个夯货,以为人家跟你说话就是做了朋友。老板另外包好了衣服递给我,我看她们也是来买衣服的意思,“你们的衣服挑好了吗?”
钟清秋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一件质感丝滑的荷叶绣边长裙,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看倒是看了许多,还是不买了。”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
白琴道,“这衣服好虽好……”
我看她其实很想要那裙子,想也不想便道:“你们尽管买,我送你们。”
钟清秋道:“这怎么好意思…